說不看了,這本花田半畝
忍不住的,還是非常感傷
倘若,這世上從未有我;
那麼,我又有什麼遺憾。
什麼悲傷,
什麼難過。
生命是跌撞的曲折,
死亡是寧靜的星星。
歸於塵土,
歸於雨露。
這個世上不再有我;
但是又無處不是我。
今年的春節,不再是歡樂節日,
一些夜晚,我聽到心臟的嗚咽。
如一隻受傷的蝶.那悄無聲息的發生,
像是魔鬼設下的圈套,潛入我的生命.
就這樣一紙結果,宣布你年輕的生命,
從今以後,要與險惡的疾病正面交鋒。
是的,
南來北往間,
日復一日裡,
它在鏈接一個又一個悲歡離合的故事。
但於我,
因為在秋天這節體育課忽然發病,
再也不是童年的那一列快樂火車...
是不死的癌症?沒藥可治?就是說,
我的頭頂從此沒有陽光,酸雨密布,
而且會在某一天,天地間陡然漆黑...
疼痛,
從15歲開始,這意義變得深刻.
我平臥在這夜的孤獨的深暗裡,
把所有的遭遇與不幸一一原諒.
讓身體站在嗚咽的悲涼寒風裡,
讓生命獨立在人間的寂靜曠野.
不管怎樣,一定要,好好活著。
我說,
我把火花點在指尖,
跳躍成宿命的燃燒。
我想像,
一個無恙的女子,
站在冬天的原野,
沒有怨恨和悲傷。
我不去追問命運,不怨恨上天,
不乞求神的憐憫與慈悲。
我只想,
讓無端的痛苦一點點稀釋,
讓美麗的年紀還它本來的美麗。
要發芽,要用盡能量,
衝破頭頂的冰冷土層。
要獨自走過,許多個無望的路口。
如果青春是白紙,
我願意,印上血紅的足印.
像出生的嬰兒一樣,
用一種最鮮艷的方式,把美麗紀念。
我要在最美麗的時刻,
讓你看見,讓世界看見。
來,夢我們的夢吧。
在這光天化日之下,
在有月無月的夜晚,
夢你心的所有歸屬,
夢你我遠逝的昨日,
夢所有奢望與狂想。
夢一切可夢.夢一切不可夢.
—田維
你是喧囂 是歌聲中
是轉身後 不忍回眸
是我猝不及防的思念
這是田維給她男友的日記
2006年8月3日:親愛,別為我憂傷
隱忍住疼痛,我咬緊嘴唇,在黑夜裡向下沈去。汗水濕透的床單,緊貼住狼狽的身體。劇烈的頭痛,令人意識模糊。
而也是在這意識裡,我清晰感覺到,你蹲在我的床前,雙臂抱攏著俯在我的身邊。你的疲憊與擔心,被我感知著,我的心輕輕地疼,輕輕地碎。
我說,去睡一會吧,我沒事了。你卻依然在那裡,一動不動。
我漸漸在疼痛裡睡著了。有依稀的夢,渾渾沌沌地朝我挪來。是幾小時前,我在深夜因頭痛驚醒後,是你焦急去找護士和醫生的情景。是你讓我靠在你肩膀,為我細心把被子圍好。是孤單單站在女廁所門外等待的你,那伶仃的你。
後來,我彷彿聽到抽泣,那是我,在病痛裡對於你的歉疚。怎麽忍心,讓你擔心,讓你整夜地守候在床旁。
我開始怨恨自己的身體。如果,我從沒有過什麽病。
如果,我能夠和其他健康的女孩子一樣。我不斷假設,不斷否定,不斷失望。於是,在醒來的時候,我說,對不起。田擁有的太少了。田所能奉獻與給予的,無以報償你的愛情。
這是我的疼痛。比身體的疼痛,更無法抵禦的疼痛。
早上,你打來熱水,讓我可以坐在病床上擦臉和刷牙。你的神情,像一位父親照顧她生病的孩子。
中午,你擺好小桌子,掰開發糕夾上菜,一口口餵給因為打吊針而不能動手的我吃。吃完,你又去刷碗,好把飯盒及時送回配餐處。
下午,我睡午覺,你就坐在床旁看書。怕我被吵休息不好,你又買來耳塞。
晚上,母親第一次把我托付給別人照顧,她信任了你。你充好充氣床,做好陪床的準備。而就是這一夜,我突然在半夜因頭疼折磨得無法入眠。
你說,最怕看我難受。
在做導管檢查的那天,我哭了很久,獨自對著天花板發呆,飯也吃不下。
那天,你沒有在醫院,你去辦培訓的準備。可是你的心,一直懸浮著,同我一起。
第二天早上,7點多,你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。你一天心神不寧。你6點便從城北趕來醫院。
坐在床上的我,一臉絕望和狼狽,呆望著你,說不出的感動和矛盾。
不願你,看到這樣的我,蓬頭垢面,面部浮腫。
我想自己,永遠是那個美麗的女孩子,愛穿裙子的女孩子,對你調皮撒嬌的女孩子。
我要用大眼睛望著你看,看到你慌亂不知所措地笑。
但是現在,你看到的,是這樣不堪的我,被疾病折磨得不成樣子,連自己都厭棄的一個自己。
我變醜了。我怕見你。
你說不醜,你說,田最美,沒人能比。
你捧住我的臉。你吻我的眉角,我的額頭。
我想哭。
你說要送花來,你知道我喜歡花。但是醫院宣傳板上說,花粉對病人呼吸可能有影響。
我於是有些失望。
但是,那天你走進病房的時候,手裡舉著好大一朵花,微笑的太陽花。
你遞到我手上,我開心地笑了。
一朵布絨的玩具花,舒展著枝葉,被插在我的床頭。你送的健康雲的小玻璃瓶,裝著你的字,被小心放在櫃子上。你帶來的珍藏的童年故事書,我一本本地讀。
還有那個長頸鹿的小木偶,你騙我說你會魔法,它才會動,終於被我識破機關。
你說,我的一切都還是孩子一樣的。孩子的睡衣,孩子的拖鞋,孩子的心。
我說,在你面前,我永遠不要長大,這樣就可以一直耍賴下去。
剛入院的時候,你還沒有回北京。在傍晚,我總是一個人面對醫院古老的建築,看那些燕子在低空紛飛。
生命,如一場狂歡。那些燕子的飛舞,總把我引向無法克制的悲傷。也或許,本沒有悲傷,一切是我獨自的幻覺。
一個女孩,在古老的醫院病房中,守住黃昏的窗口,等候著奇跡與轉機。所有的思緒,都關乎命運。
沈重,在越發深暗的天色裡,如一口吞噬希望的井,徹骨的冰涼。
恐懼,侵襲入我小小的,病了的心臟,如一浪浪潮水的無情。
親愛,要我怎麽說?要我怎樣,面對一切發生的和即將發生的?我不該有怨恨與不平。我知道你在那裡,給我你的肩膀和手掌。
田的時光,如焰火,如光電。你知道她曾多麽美。
你睡了,又是疲憊的一天吧。你走出了學校,新的生活正在挑戰。
別為我憂傷。
沒有什麽比你的憂傷,更令我疼痛。
我會好好的,去堅強。
生命中,我們都接到不同的劇本。
有的平淡,有的濃烈,有的是笑,有的是淚。
不管怎樣,我總要演好,直至落幕。
能與你同台,是我的幸福。
我們一定要微笑。
我從睡夢中醒來,
回覆刪除我知道自己是全新的生命,
又一次死亡從我的肉身盛開過了.
每個早晨,
我們明白更多,
我不不斷重生.
所有文字,注定是我的跋涉.
小小的女奴,
我守著自己一半荒蕪,
一半茂盛的花田,
度過時節的流變,
跳自己的舞蹈,
記錄昨夜的夢話,
踏著星輝月露,
有時遺忘,有時想念.
雪終究會落下來的,我不流淚.
我走在自己的路上,磕磕碰碰的,一路莫名地摔倒,又堅韌地站起來.一直以來,我雙腳繪著疼痛的圖案,追風一樣去追隨希望.我會很勇敢,從薄薄的雪地走過的時候.讀泰戈的詩歌.那裡,有飛翔的鳥,有漂泊的雲,有盛開的花,和閃爍的繁星......
看那個鏡子中面目全非的女孩,吞下一粒粒藥片的時候,才懂得,苦難永遠無法真正地被了解.鏡子裡,那女孩哭了,她反覆問為什麼是她?
我被巨大的宇宙懷抱著,
放在藍空的搖籃裡.
冥冥中,
我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對我說,
所謂生命,
就是感恩,善良,美,和愛。
你也許只是想旅行,
卻不得不在終點下車.
我能夠明白,
睡去意味著什麼.
請你們,
為我拉下帷幕,
回歸,原始的寧靜.
我又手冰涼,
死亡,
它原來是一種深埋於土地的化石般的真實.
有時我在夢蝶,
有時蝶在夢我,
一如千年前的莊周.
可是,
一隻翩翩的蝶,
一場華麗的演出,
真就這樣謝幕?
好多時候,
我以為自己在海上.
好像一只漂流瓶,
身體上裝著生命的密信,
漂洋而去......
有一天,
我會達到一個彼岸.
那裡,
有沒有傳說中的滿樹繁花,
有沒有你,向我揮手微笑?
-田維
是因為些什麼,我脆弱得好像白紙的蒼白了,卻有恍然堅強勇敢起來。
回覆刪除我平臥在這夜的深暗裡,把所有的遭遇和不幸都一一原諒。
我說,我把火花點在指尖,跳躍成宿命的燃燒。
我想像著,一個安然無恙的自己,站在十月的田野,沒有悲戚和怨恨。
為了那些我愛的人們,為了完滿他們的幸福,我選擇了微笑,選擇了不逃避的決絕姿態。
因為病,我閱讀生命,用別人不會懂得的方式。我那麼貪戀,愛人們的幸福和笑容,所以,我努力把自己開放。你會明白嗎?你能夠聽見嗎?
眷戀與不捨。
這一刻的我,在秋天的大樹下,思緒蕪雜。不知所言,感慨萬千。
我不會哭泣,因我是被疼愛的。
我只有感謝。我只有幸福。
放心吧,萬物美好,我正在中央。
—田維